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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布琼草原的男人

  杂布琼草原过着游牧生活的男人们,和所以藏北牧民一样,习惯于把“家”驮在牦牛背上,赶着牦牛群和羊群,寻找新的草场,寻找新的落脚“家”。当他们选好新的草场后,就会把帐篷从牦牛背上拿下,铺开,将四角的牛毛绳子系在钉入地下的木桩上,然后在蓬幕中穿入一根梁,用两根立柱支在梁下,众人一同吆喝使劲,很快支起帐篷,一个新“家”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落成了。

  我们在杂布琼草原采访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这里的男人要比女人悠闲得多。女人忙忙碌碌一整天,一分钟都没闲过,而男人们却有大段大段时间凑在一起甩色子,聊大天。

  城市里男人要养家,一天到晚忙于奔命,这使我不大相信眼前的草原男人会有这么轻松自在的生活,可这又是我看到的千真万确的事实。我把疑问端给了次仁玉珍,听罢她的解释,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杂布琼草原男人最崇高的劳动生活方式已成为历史了,他们平生干的最重大的事情已经被现代文明无情地取代了。

  这劳动生活方式就是羊驮盐,是杂布琼草原的男人们从前做的一件挺悲壮的大事。

  羊驮盐,是藏北西部那桑部落牧民最古老的运输习俗。每年的藏历二、三月份,牧民从家里赶出驮着空袋子的羊群,再挑选出几只比较温顺的羊驮着炊具和帐篷去北面的盐湖边捞盐。他们把盐放进空袋子里,驮在羊背上,然后将这些驮着盐袋的羊群赶回家。到了藏历九月,将这些盐袋子,加上羊毛等畜产品再次驮在羊背上,赶着羊群历经风雪严寒,长途跋涉来到藏南的日喀则农区,与当地农民交换能维持一年生活的青稞。接着,他们把这些交换来的青稞装进空盐袋里,驮在羊背上返回藏北家乡,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年根了。

  这是从前的那桑部落男人一年之中干的最重大的事情,几户牧民结伴,十来个男人赶着上万只羊向南缓缓而行,一路上他们唱着藏北民歌,甩着乌尔多(投石绳),那场面非常壮观。几个月的路途,他们遇到的天气是无常的,天空不都是蓝天白云,飞雪、狂风、骤雨不断袭来,险情也时常发生。到了农区又很容易被染上重感冒、百日咳或其他传染病而遭遇不幸。在这条商路上倒下过多少驮盐羊只,死过多少赶羊牧人,没有谁能说清楚。但这条从藏北通往藏南的商路上却记载了这古老、悲壮的运输方式的一幕幕。虽然,近年来交通运输业在西藏地区的发展,已经使这一古老的运输习俗逐步被汽车取代,并于1990年彻底消失,但那艰辛的经历涌动出的壮烈情怀却深深留在了这些牧民的心里。他们对此的怀念是出乎我们意料的。

  我们万万没有想到,5年之后,当我们来到杂布琼草原拍摄牧民家生活的时候,这些草原男人们会如此高兴、热切地希望将他们当年羊驮盐的过程在我们的摄像机面前再恢复一次。他们拿出仍旧珍藏在家中的盐袋,穿上新藏袍,像过节一般喜气洋洋地做这件事情。那是他们昨日的辉煌,我们似乎感到他们在这一时刻找回了往昔的尊严和威风。

  只见牧民们走进羊圈,拦羊,抓羊,套羊,那些羊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乖乖就擒,他们唱着驮盐歌:

  装盐巴,装盐巴,

  用铁钉往袋底钉三下,

  渡洪水时不用怕,

  袋口用针缝成字,

  在牛王面前炫耀它。

  ……

  将盐袋放在羊背上,放出羊圈,不曾想,这些羊只拼命地挣扎,决不情愿再驮那些袋子,驮上盐袋的羊队再无了往日的秩序,无论他们怎么甩乌尔多,羊群照旧狂奔乱跑,拼命想甩掉背上的盐袋,整个羊队混乱之极。

  看来,消失的不可能再恢复,无论人们怎样留恋,那也只能在记忆中追寻。

  在整个羊驮盐习俗的拍摄结束后,我们采访了拉加和他的儿子以及其他牧民。我们以为他们会喜欢今天这种舒舒服服的生活,万万没有料到他们的心情竟是那样的苍凉,他们为失去生活中最有价值、最重要的一件大事而感到失落、茫然。

  我问拉加:“现在买粮食方便了,不用长途跋涉去藏南农区搞交换了,您是不是很高兴啊?”

  拉加沉着个脸回答:“不高兴。我们的心情不愉快,不乐意。”

  “为什么?你们不用受苦了,难道不好吗?”我惊讶地问。

  “是这样的,我们比那时闲多了,生活也好了,但我们心里总惦念着过去那种羊驮盐的生活,那时候,我们热热闹闹地驮运,一路唱着歌,虽然长途跋涉挺艰苦,但心里挺愉快,那是一件很潇洒的事儿。现在哪儿也不去了,就在杂布琼草原呆着,倒是挺清闲,可太寂寞了,生活一点儿都不充实。”

  我问:“如果让你们真的再走一趟,还能干成吗?”

  拉加叹了一口气说:“不可能了。现在的年轻人想去也不会做,我们这些上岁数的虽然会做,但体力不行了,想做而做不了。我们每一个过来人都非常留恋那时的生活。”

  有谁能紧紧地抱住过去呢?

  没有。

  就像杂布琼草原的男人们永远无法追回过去的辉煌。

  

最神气的时刻

  或许,杂布琼草原的男人过去最神气的时刻比较多,赶着驮盐的羊群远征的时刻,从藏南将交换的粮食驮在羊背上出发的时刻,胜利凯旋回到杂布琼草原的时刻,在草原上骑马奔驰的时刻……可今天,能让这些草原的男人们得意地昂起头挺直腰板的事情少了许多,可终归还是有的,那就是他们在草原上骑马的时刻。

  下午,拉加的儿子和其他牧民一道骑马去远处的草场割草。当他们背上古老的藏式猎枪,骑上心爱的骏马,那表情让人感觉到他们是世界上最神气最有大丈夫气概的男人。他们策马奔驰,途中自然要赛出个输赢高低。领先的那一个人的神情更是神气十足。我们开车追到他们去的那片草场,那里的草长得又高又茂盛,我觉得很奇怪,这么好的草场,怎么没有放牧的羊群?一问才知,这是专门留出来的草场,任何人都不可以随便把牛羊赶到这里,也不容许有谁擅自到这里割草。牧民只能按照乡政府的规定,在某个时间内集合起来,一同到这里割草。他们将割下来的草带回家,打成辫,晒干后存放起来以备冬季不测。比如说,若遇上雪灾,就用这些草来喂母畜、弱畜;若赶上接羊羔育幼的时候,就用这些草来喂养下羊羔的母畜,以补它们的奶量不足。

  今天是乡里规定的集体割草的日子,拉加的儿子和其他牧民们一边割草,一边唱着割草歌:

  弯弯的镰刀快如电,

  轻轻的绿草来回扭,

  像雄野马蹄刨草根,

  像雌野马收割庄稼,

  像小野马驹一样玩耍着割。

  草杆外直内也直,

  但不会让它挺下去。

  太阳向西走过的客,

  影子相随亦是过路客。

  温暖的太阳不会落马,

  你能挥动胳臂,

  就该快快挥动。

  当杂布琼草原的男人们骑着马去草场割草的时候,我们决没有想到就是为了这么一段骑程,这些马的主人们就像伺候婴儿一样一直精心喂养着他们的马。

  这些马好像是他们生命中的一个组成部分,羊驮盐习俗消失后,他们惟有能在马背上找到做男人的尊严,做男人的威武。也惟有他们的马最了解主人的内心,他们之间的交流,就像格萨尔王与他的神马的关系,只有他们彼此之间才说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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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郭翠潇来源:CCT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