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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于墙壁中的神佛——探访普兰科加寺 |
从普兰镇到科加村,短短20多公里的距离,我们却一路跋山涉水,几乎迷失在小村的过道中。山间便道的颠簸不消说,有趣的是,常常一条小河便是一条“路”,我们须得在河道上顺势行驶,车轮一路飞溅起扇形的水花,晶莹地逗出日光的舞蹈,温润了焦渴的旅途。
科加村是依科加寺而渐渐形成的,这在西藏是很通常的事。比如先有萨迦寺,再有萨迦村甚至萨迦县;再如札达县的托林寺与托林村。对宗教及其高僧大德的强烈崇拜,使名寺附近总是渐渐聚集起居民村落,两者相互依存,相得益彰。这里地处喜玛拉雅南坡,离尼泊尔只有10来公里的山路,可谓呼吸之声相闻。孔雀河蜿蜒流经科加寺。我们一下车,已经看到先我们而至的印度香客,络绎地拥进寺里。几个藏族顽童相跟着我们,举起小手叫“扎西德勒”,一旦得到糖果和零钱,就开心地握拳而去。
僧人强秋益西在强烈的阳光下眯起眼睛,看清我们一行人的到来,每个皱纹里都盛满笑容,温暖了旅人的倦意,在他的引领下,我们穿越小巷,走过伟大的译师、高僧仁钦桑布讲经时曾倚坐的坛石,来到科加寺觉康殿那小小的天井里。数十盆花草在石台、长椅上葱茏着,给这天井点染了几分农家院落的欢然。
不会说汉语的强秋益西,急切地想向我们介绍科加寺的神佛。而急切地想了解一切的我们,却一句藏语也听不懂。他飞快地述说着,看到我们的茫然后,他显出十分明显的歉意,绞着手喃喃着佛号,一脸的诚恳。不过,看到供台上摆放着熟悉的萨迦派教主一家的照片,能猜测出这是萨迦派的寺院。
好在来过两次科加寺的张建林可以如数家珍。在书本上只有寥寥数行的科加寺,在他的讲述中明晰起来。
科加寺建于11世纪的古格王朝,系由古格王供养、名僧仁钦桑布主持修建的。有传说认为,科加寺与札达的托林寺同一天建成。
张建林对它的建筑样式非常感兴趣。他用石块在地上画出一个“亚”字形,指点我们看:科加寺中,嗄加拉康是典型的坛城式建筑,坛城是防止邪魔在修持时入侵的一种形制。藏传佛教早期,坛城式与回廊式(如大昭寺)建筑形式并存,而科加寺这两种形式亦并存,其觉康殿就类似回廊式。这可以看出该寺与吐蕃佛教有某种传承关系。
寺管会主任巴桑急急地赶来。他穿着俗家服装,但里面明显的黄绸衬衣,体现出他的僧籍身份。
听西藏文物局的哈比布介绍,巴桑是一个传奇人物。他本是科加寺的僧人,“文革”初起,他害怕寺中珍宝被毁,便携带十余件文物潜往尼泊尔务农,不管日子过得多苦,都不曾变卖文物。16年后,闻知西藏落实宗教政策,他又携宝归国,让神佛们重新各安其位。这件功德使他当上了科加寺的寺管会主任、自治区第六届人大代表、自治区佛协会员。
巴桑可以用印度语与印度香客流利地对答,和我们的沟通却十分困难。好在有通晓藏语的哈比布当翻译。巴桑说,印度史上记载了科加寺,这使它在印度非常有名。因而凡到神山圣湖朝拜的印度香客,总要到科加寺来进香,才算圆满。
巴桑最担心的,就是科加寺的安危。他指给我们看,墙体下沉严重,“再不修要塌了!”嗄加拉康殿那扇著名的门框,显系模仿印度教的石窟艺术,制作极其精美,有数百组佛像、动植物等图案组合,相传是仁钦桑布当年特地从尼泊尔请来工匠阿修达玛所雕。可是现在,嗄加拉康快塌了!他还想重修金顶,“老外来得很多,寺庙这样简陋,不好意思啦。”他耿耿于怀于科加寺迟至90年代才评定自治区级文物保护单位。“那年文物普查队来,没让他们进门,不是故意的,是刚刚丢了一尊佛像嘛!”
他说的是1992年一桩著名的失窃案,几个尼泊尔藏人偷了科加寺的一尊合金铜佛,高约一米,幸得尼方警方协助,一个月后就破了案,铜佛安然还乡。“我知道有些家伙悬金要我的人头哩,他们嫌我碍事!”巴桑一脸的义无反顾。现在,他悬望的是科加寺有没有被评上第五批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据称已经公布,但这里信息闭塞,不知名单上有没有科加寺。
央视的记者对他有兴趣,一通猛拍,谨慎的巴桑对我们这一行人有了好感,神秘地说:“带你们去看新的宝贝。”本已想走的我们,疑惑地跟着他重又上楼,他打开一扇小门,张建林、杨林、巫新华等专家借着昏暗的灯光往里一看,全都激动起来。
——里面是一堵新挖开的墙壁夹层,奇迹般地露出四尊佛像!
光线太暗,从门口只能看见那是四尊立佛,然而侧面望去,连眉眼都看不清,脖颈以下更隐于黑暗之中。专家们用头灯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听说另一侧的夹墙里也发现了相似的四尊立佛,张建林肯定地说:从位置看,应该是释迦与八大弟子,这中间原来应该有一尊主佛的。寺院的格局曾经改建过。至于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精心把这八尊佛像小心地隐于墙壁之中?主佛哪里去了?这些还有待于进一步的研究。
科加寺真的是不简单。偏居阿里一隅的它,正急待国家的关照,否则,那一千年的荣光还能保持多久?那些谜底究竟还能不能彻底揭开?
我们和巴桑主任同样担心着。(陈智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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